如果只要一个结论，下一个“聂树斌案”就在明天 作者：西西     时间：2016-12-06    来源：原创

在中国，大概没有任何一个小说家、导演或者编剧能构思出如此戏剧感的故事，但它的的确确正在这片中华大地上演着。　故事是从中国北方一块最普通的玉米地开始，所有人的命运注定与它有关。22年前的那个夏天，一场发生在石家庄西郊这块玉米地的命案，彻底改变了几个家庭的命运，被污辱者，被怀疑者，被伤害者，被利用者……在真相的迷雾里，弱者相互攻讦，同情与宽恕却形同陌路。

自古以来，无真相就无宽恕， 无宽恕更无所谓未来，随即无数人加入了这场真相争夺战中。聂树斌从1995年3月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死刑到1995年4月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维持并核准死刑；从2005年1月另案被告人王书金自认系聂树斌案真凶，到2013年9月27日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王书金非聂树斌案真凶，驳回王书金上诉、维持原判。2014年12月12日最高人民法院指令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聂树斌案进行复查；开启了我国异地复审的先河。从2014年12月22日，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向聂树斌母亲送达立案复查决定书，到2016年6月最高人民法院决定提审该案； 7月最高人民检察院认为原审判决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应当改判聂树斌无罪，同年12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对原审被告人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再审案公开宣判，宣告撤销原审判决，改判聂树斌无罪。

聂树斌案存在明显的错误，辩护律师张景和在一审期间坚持强奸案无罪辩护，“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聂树斌犯强奸妇女罪的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该案却被石家庄中级人民法院判决死刑，且对辩护律师意见不做任何援引与回应。聂树斌自行上诉，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维持死刑判决，并在二审判决书中核准死刑。1983年为配合“严打”颁布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授权高级人民法院核准部分死刑案件的通知》，直接导致聂树斌案难以得到最高人民法院死刑核准程序司法救济，也使得1979年颁布的《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四条“死刑由最高人民法院核准”被《人民法院组织法》修正案与最高人民法院通知轻易突破。          

聂树斌案的辩护律师是尽职尽责的，他们已经发现聂树斌不是“真凶”，但无罪辩护意见却不被尊重。最高人民法院提审发现“缺乏能够锁定原审被告人聂树斌作案的客观证据”、“作案时间不能确认”、作案工具“来源不能确认”、“被害人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不能确认”，而且大量“讯问笔录缺失”、“重要证人询问笔录缺失”、“原判据以定案的证据没有形成完整锁链，没有达到证据确实、充分的证明标准，也没有达到基本事实清楚、基本证据确凿的定罪要求”。这样的明显“错案”，河北两级法院竟然做出死刑判决而且核准死刑，这不仅是对律师辩护权缺乏起码的重视，更是对生命缺乏最基本的敬畏。

公安机关对于“命案必破”的压力，检察机关对公安机关移交“命案”必然 起诉的习惯，法院对于领导督办案件“从速从严”判决的遵从，使得聂树斌案在“打击犯罪”与“弘扬正气”的旗帜下“集体闯红灯”。辩护人有理有据的质疑，也被当成“干扰办案”被有意无意忽视，甚至认为是“狡辩”。

聂树斌案严格意义上讲是一起建立在我天朝的司法系统常态上的“错案”。客观事实只有“上帝”知道，法律人只知道法律事实，这就需要同举证与质证来查明“可证实”的事实，然后根据法律事实做出有罪或无罪、轻罪或重罪的判断与裁决。聂树斌案既然存在大量无法“证实”的疑问，不能达到“基本事实清楚、基本证据确凿的定罪要求”，就应该“疑罪从无”。一些人在自己臆造的“正义”下无视刑事证据规则，“疑罪”也要“办成铁案”不惜非法取证甚至刑讯逼供，这也就酿成了错案，而且一错再错。

直至2005年1月王书金承认自己制造了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强奸杀人案，这才使得聂树斌案被‘提上日程’。王书金陈述的细节与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强奸杀人案细节高度吻合，而且澄清了原案中无法查明的在受害人康某身边发现一串钥匙的疑问，也澄清了自行车颜色的疑问。“真凶”王书金出现且愿意“交代清楚”，这才是聂树斌案真正的转折点。此外，时任广平县公安局副局长郑成月坚持不懈查明案件真相，即使被免职也从不屈服，这才有如今此案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近年来，聂树斌案，呼格案，陈满案的平反，准确来说都是意外惊喜，其本质并不是司法系统自纠自查的，而是原案真凶落网，牵扯出旧案，再加上当事人家属数十年坚持不懈上访、申诉、媒体跟踪报道、法律界人士奔走呼吁才使得最高检和最高法被动介入，最终使得冤案重审改判。期间遭受各种背后力量的阻挠不言而喻。曾有某位评论员说过，我们不该太高兴，事实上，司法系统的业务不专业，遇事不作为，思想脱离群众，贪腐严重，公检法统一步调、流水线作业这才是我天朝的司法系统常态，依法治国、依宪治国，任重道远啊！这些案件的平反我们固然高兴，正义不分早晚，但正义的本身绝不单单只是一个真相，是拿着真相去追责，拿着真相去重塑司法公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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